张永涛

《三国志》卷三十六“关张马黄赵传”记载，“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看来云长是后改的字。同卷还记载张飞的字是益德，但成书于东晋的《华阳国志》作翼德，罗贯中《三国演义》取后者。《华阳国志》成书略后于《三国志》，作者陈寿、常璩又都是蜀人，这说明翼德益德在当时应是通行的。

古人出生命名，供父母长辈称呼及自称，成年取字，供他人称呼，所谓“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同事朋友之间应互相称字，称名是不礼貌的。名和字大致有三种联系。一是两者为可以互训的同义近义词，如孙权字仲谋、诸葛亮字孔明、黄盖字公覆、张辽字文远，其名字连读就是权谋、明亮、覆盖、辽远这类双音节词；再如周瑜字公瑾，诸葛瑾字子瑜，则是此名彼之字，彼名此之字均是美玉了；二是两者意义相反，如韩愈字退之、乐进字文谦，都是精进与谦退的对比；至如吕蒙字子明、朱熹字元晦，则是晦暗与光明的互见；三是名和字有引申联想的关系，苏轼字子瞻，轼是古时车体前端的横木，人站在车内时借此凭倚扶持，《左传》有言，“君凭轼而观之”，意思就是扶着横木往前看，而观就是瞻，这都是看的意思；白居易字乐天，居易源于《中庸》“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居易就是居于平易而无危险的境地安待天命，而这正是乐天知命的态度。

据此再来看关张的名和字。关羽，本字长生，张飞，本字益德，好像名与字都没有联系，但一改，云与羽，“万古云霄一羽毛”，翼与飞，“一笑正坠双飞翼”，这就有关系了。关张二人出身低微，命名取字不符合士大夫阶层的规则，应是合理的推测。地位跃升之后改字，不仅符合了规则，而且关之名与张之字合为羽翼，关之字与张之名合为云飞，这暗示二人是主公刘备的羽翼，辅佐真龙飞腾于长云之上。

这种巧合使我们猜测二人改字背后或有刘备的意图。刘备从年轻就“其志不在小”，常常暗地里与远祖汉高祖刘邦相比，《史记》载，刘邦见到秦始皇时说，“大丈夫当如此也。”刘备看到自家旁边亭亭如车盖的大树，也说“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刘邦为人“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好酒及色”，刘备则“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好结交豪侠，年少争附之”。

刘备戎马半生，子嗣上比较晚，长子刘禅出生时，刘备已经47岁，所以之前收养过一个义子，就是刘封。刘封，本名寇封，或许收养时对于这个义子的名字刘备不一定在意，但从刘禅的起名就看出刘备的心思了。义子与长子的名连起来，就是“封禅”，所以刘禅的禅，是封禅的禅，而不是禅宗的禅。封禅都什么人能干呀，刘备之前，只有秦始皇、汉武帝和光武帝做过，之后也不过加上唐高宗、唐玄宗和宋真宗而已。

想成就封禅大业需要羽翼，既然儿子的名字可以这样起，那臣子的名字当然也可以这样改。所以，关张改字由刘备主导极有可能。不仅关张，蜀汉五虎将中，黄忠、赵云的名字也有一定象征意义。赵云，字子龙，“云从龙、风从虎”，正是从龙之臣。黄忠，字汉升，更要联系刘备匡扶汉室的毕生事业来解读，忠诚于主公的事业，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汉室再造、国运升腾。

刘备去世后，谥号定为“昭烈”，按照《谥法》的解释，昭近于光，烈近于武，这是与再造汉室建立东汉的光武帝刘秀相比。能与刘秀相提并论，说明刘备的志向，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