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家的女钟点工
作者:管理员    发布于:2020-07-31 10:21:12    文字:【】【】【

半年前我离婚了,为了生计,别人介绍我在这座豪华的大楼里做钟点工。每天上午八时,当我拎着装满了各色蔬菜的马夹袋跨进电梯的时候,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电梯一直把我送到大楼的最高一层,在24A门前,我打开那扇雕花的橡木门。

客厅里很暗,所有的窗帘都低垂着,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凌乱地扔着几张报纸和几本卷了角的书,茶几上那只敦厚的大号烟灰缸里充满了长短不一的烟蒂,两个啤酒罐歪在一边。

书房的门开着,从门口看进去,宽大的电脑台上除去那台这里的主人最钟意的电脑之外,也堆满了散乱的报刊。

主人的卧室还关着门,看来这个职业的“炒股者”一定和平常一样,还没有起床。

24A的主人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他是我在这幢楼里的第一个雇主。他不像一般三十岁的男人那样见了稍有姿色的女人就难免有些饶舌,他永远是少言寡语,似乎把舌头也押到股市上去了。

他每天除去吩咐我要做的工作之外,在我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他就很难和我讲上几句话了。

遇上他心情极好的时候,多半是在股票市场大涨的时候,他会踱到厨房来看我做饭,偶尔还会参与两句意见,让我兴奋半天,而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只是端坐在他那台显示着各类股票的曲线和数据的电脑前,默默地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

在这里工作,对我来说是那样富有吸引力,且不说每小时100块钱的报酬在整个上海也难找到,就是他每月交给我的那笔数目可观、任我支配的菜金的结余部分,也令很多像我这样的钟点工眼红。

除此之外,最让我满意的是他对我的信任,在我服务的所有雇主中,只有他把房间的钥匙交给我。

卧室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大约是他开始起床了。

我看看手表,快九点了,离股市开盘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每天的生活在我看来简直单调得不成,除去看股票行情,打电话买卖股票,似乎就不再有其他内容了,有时他会告诉我不用为他准备晚上的饭菜了,于是,我在晚上八点钟做完11楼D的那家的工作之后,就常会在大楼的前厅里遇见他,多半是在附近的一家广东人开的粵菜馆用过晚饭悠闲地荡回来。

有那么几次我看到他身后跟着女人,当然每次总是不同的女人,而且是那种一望而知的特殊女人。我便先红了脸,躲避着他的眼光跑掉了。

我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什很有钱,而且受过很好的教育,举止修养都很得体,而今的漂亮女孩子多得满街都是,难道就没有让他动心的?

此刻,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在餐桌前坐下来,他端起我为他准备好的牛奶“咕咚咚”地喝了下去,没滋没味的。

“中饭想吃啥?”

“随便吧!”说完这话他已经坐到书房的电脑台前,开始收看今天的电子版的证券报。

对于我来说,这两个小时的谈话就此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便在他这一天的生活中消失了。

18楼C座那个老太在我按响门铃时候,和她那条叫做“菲菲”的京巴狗同时狂吠起来。

“你晚了整整两分钟!”

我敢说她的咆哮和冲到我脚边的“菲菲”的吠声一定会引起整幢大楼的共振。

现在如果有人推门进来看见她一只手紧握着那只专门用来监督我和我所有的前任的电子闹钟,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指点着我的鼻子的神态,肯定以为我是一个行劫的女强盗。

我每天在这里的三个小时的工作就是这样开始的。

“你的表快了。”我赶开了“菲菲”,在门边的鞋柜前换上了磨成痢痢头的绒布拖鞋,很平静地说。

“不可能!”

我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去寻她昨夜浴后换下来的那一大堆散发着她特有体臭的衣服。真搞不懂,她每日如此频繁地洗浴和更换衣裤,还有这样浓重的体味,甚至比“菲菲”的体息还令人难以忍受。

关于时间早晚的争论,是我和她每日必修的功课,虽然我知道她总是喜欢在我进门前把那只电子闹钟拨快五分钟,而在我料理家务的时候又偷偷地把它调慢五分钟,但我还是懒得去揭穿她。

把满满一大盆衣服浸泡在冲泡好的洗衣粉中,我开始清洗浴缸和马桶,擦拭浴室中她那只很漂亮、而且从不让保姆或钟点工使用的全自动洗衣机。

她那个在日本“扒洋分”的儿子古怪的老娘买了这套高级公寓和全套的日本进口的家用电器,只可惜这吝啬的老太不仅不让佣人使用这些电器,就连寒冬盛夏,自己也舍不得享受一下空调的温暖和凉爽。

她从不放心让佣人去菜场买小菜,生怕她们揩了油水,必定要每天起了大早,自己风风火火地跑到两站地以外的菜场去讨价还价地过足了买便宜货的瘾。

我每天在老太这里的工作时间是三个小时,老太只付给我两小时的工资,每小时50块钱,另外一个小时的工钱是用她提供给我的一餐中饭来代替的。

而自从我开始在她这里用中饭以来,我每天就一定少不了一碗只漂着几颗葱花和几滴油珠的阳春面。

老太的最大爱好就是把儿子从日本汇给她的钱兑换成崭新的一百块一张的钞票,然后按照钞票上号码的大小顺序排列,扎成一迭迭的,把自己关在卧室中细细地数。

“我买了一条扁鱼!”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老太并非只对佣人这样苛刻吝啬,她自己的生活也是简约到最低程度的。

今天她竟然奢侈地去买回一条扁鱼?

“今天是我‘菲菲'五岁的生日!”

老太脸上一派祥和,偎在她怀里的“菲菲”幸福地感受着老主人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的干枯的手慈爱的抚摸,喉咙里惬意地“呼噜”着。

不管怎样,我还是第一次带着满嘴香浓的鱼腥来到了7楼A座的漂亮歌星小姐家,开始我下一个时间段的工作。

我虽早已过了那些“追星族”的年龄,但当大楼的门卫在三个月以前对我说起有个住在这幢楼里的歌星想要找个本地人做钟点工的时候,还是让我着实地激动了一阵子。

几年前,我和前夫曾经咬了咬牙,拿出我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去看了一回现场演出,那些歌星的神采让我们津津乐道地赞叹了很久。

像往常一样,今天歌星也是在午后一点钟才起床。像她这样出色的女人当然免不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所以,用整整一个上午来补充睡眠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小姐,今天午餐想吃点什么?”

歌星很优雅地在沙发上摆出了美人春睡的姿势,“我还在施行我的瘦身计划,就简单点,一杯现榨橙汁,一颗火腿煎蛋好了。哎,不要忘记把蛋黄捡掉噢!”

歌星用午饭时我便开始洗、熨她那些永远让我眼花缭乱的时装。

歌星的家具中最多的就是衣橱,那些高大笨重的衣橱中永远被各色的时装挤得满满的,歌星却还在不断地把那些钉着洋文商标的,我叫得上名字和根本没有见过的名牌时装往家里搬。

歌星用过午餐,捧了我早就为她泡好的减肥茶喝了两口,就款款地度到卫生间去做她每日最隆重,大约也是最痛苦的工作去了。

于是,不一会卫生间里就传来她娇娇的呻吟,不乏韵律感却绝对是充满痛苦的。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了,原来歌星们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当然也就会便秘。

歌星的晚餐是从不用我准备的。

每天我从她这里收工的时候,她就开始精心地梳理打扮起来,然后,她会下楼去,开了她那辆很精巧的红色跑车到她自己或是哪位朋友事先订好的餐厅去用餐。

我想象这样的美女周围一定不乏大献殷勤的男人们。

有一次18楼C座的老太被亲戚请去吃喜酒,我提前了一刻钟到歌星这里,刚下电梯,就看到歌星半推半搡地往外送一个男人。

歌星蓬着头,那男人还忙着把西装上衣往身上套,歌星在看到电梯上下来的我之前,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催促那男人快点走。

然后,她看到了尴尬的我,脸上一时酸涩得很难看。

从那以后,大约是歌星为了顾及自己在歌坛上清丽脱俗的形象,再也没有让我撞见她的男友们,但我知道,仍然有男人来找她,是烟缸里的烟蒂泄露了秘密。

卫生间里一阵短暂的洗浴声过后,歌星满脸轻松地飘出来。“我有几件衣服买得不太合适,你走的时候拿去吧。”

她很随意地说了一句,然后不等我道谢,就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开始她的午睡了。

411楼D座是我每天要做的最后一家,是台湾人。

主人在上海开办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塑胶厂,夫妇两个都已是人到中年,随身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听说,他们还有四个已经成年或是在读大学的孩子留在台湾了。

先生还没有下班,少爷上的是寄宿学校,只有太太刚刚从美容院做完她每周两次的功课回来。

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对了镜子检验着她那张永远不会再年轻的脸。

吩咐完我当天要做的家务,太太便开始抱起电话,海内海外,亲朋挚友地一路漫谈,让我又不得不替她心疼她的电话费。

厨房里当天晚餐所需的菜早已齐备了。她家里的菜是不用我买的,倒不是她不相信我的人品,而是她固执地认为菜市场的菜的质量总比不上那些净菜社送来的菜。

这样也好,可以省去我不少买、汰的麻烦。

我收拾先生的书房时,太太示意我不要动他写字台上那迭摊开了的工厂的资料。我避开资料,擦拭着台子,太太结束了正在讲着的电话。

“这些资料先生还没看完。“她对我解释说。

我点点头。先生是一个工作很努力的人,我常看到他把没有做完的工作带回家来做,他看上去很斯文,对太太和儿子也爱护有加。

但我却知道他并不总是那么安份,我听到过在他太太不在的时候,躲在书房里柔情蜜意地给其他女人打电话。

“你几岁?”太太的电话漫谈终于结束了,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

“三十。”

“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别拿我寻开心了!”

她大约是今天的电话漫谈没有谈够,到我头上来找谈资了。

她竟然很认真地看着我:先生的司机,你是见过的。

我想起了那个永远在他们夫妇面前一副卑躬屈膝的男人。

“几个月以前,他太太生病死了,留下一个上中学的儿子,我看你们两个挺合适,想给你们撮和撮和。”

我真的感到有些恶心,那个说起话来低声下气的家伙也算是个男人?

太太脸上竟然有难得的和善。

“在我们那里,有这样的说法,一个人一生中如果能够撮和成七对夫妻,百年之后就能得道成仙,我呀,现在已经做成了六次大媒,就差一对啦!………”

我和着她的笑声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想告诉她,她的这第七对夫妻一定会撮和成功,但不会是我和那个司机。

我站起身来,很感激地谢过了她的美意,然后认真地表示了要回去仔细地考虑她的建议,走出书房去准备他们的晚餐了。

街灯闪亮时,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当我走进一家特色馄饨店时,服务小姐殷勤地为我送来雪白的餐巾和洁净的碗碟。我为别人服务,现在轮到别人为我服务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分工作挺有意思的,每天在看不同一个大社会中的小社会的人的表演会,丰富而又真实。

(作者: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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