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秋前，老耿的儿子打来电话说：“我现在刚提副处，太忙回不去。寄点钱，你雇人收吧。”几天后，钱汇来了，另外还有一条烟。老耿没吸过那种烟，但知道是好东西。那几天，他逢人就掏烟，“尝尝吧，儿子从省城寄的。”看着对方享受好烟的陶醉样子，老耿脸上总会显出几许得意和骄傲。

　　秋后的一天，天有些冷。老耿在地里碰到了村主任老栓，也像往常一样掏出烟递了过去：“呶，你侄子打省城寄来的。”老栓接过烟，眼珠子立马瞪出来，“哇，你抽这烟？”“是啊。”“你知道这烟多贵，两袋子麦钱呢！”老耿心里咯噔一下，呆在那里好半天。

　　回到家，老耿把剩余的烟都收起来，用塑料袋包紧了，装进祖传的枣木匣子里封好。然后，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让他腊八节前后一定要回家一趟。

　　第二天，老耿起得很早，把自己收拾一新就去了县城。走进一家照相馆，他让人对着自

　　己那只瞎了的眼睛照，说要把照片做成徽章。人家说：“花钱多。”老耿说：“多少钱我都做。”

　　腊八节，儿子回来了。老耿熬了一锅腊八粥，置好酒菜，请了十几个老人。老耿备的酒是闺女中秋节送的，老耿的儿子看不上，硬要他们喝自己带回来的茅台。“呵，这酒好香，我这辈子头一回喝！”“要不都想当官呢，这娃给咱长脸了！”眼见儿子被捧上天，老耿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众人酒足饭饱离去后，爷俩才歇下来说话。老耿拿出烟袋，装满烟叶后点上。“爹，咋不抽我给你的？”“你买的我抽，别人送的我不抽。”老耿从怀里掏出那枚徽章，“来，我给你别上。”

　　“这是啥？”

　　“你爹的一张脸。娃呀，你知道爹这只眼睛怎么瞎的吗？”

　　“逮天鹅的时候让冰块尖戳的。”

　　“逮天鹅不假，可不是冰戳的，是‘贪’心贪的。告诉你吧，当时我已经在芦苇里蹲了一天，终于等来一群天鹅。我刚想扣动枪栓，发现不远处又飞来一群。我想多打，就使劲往枪里装药。然后呢，天鹅飞了，我右眼瞎了。因为弹药装太多，枪管炸裂。”

　　老耿停下来，抚摸着儿子胸前的徽章，“娃，爹说的你懂不？”

　　“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