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在一家机械厂上班，工厂主要生产小型减速箱。

　　减速箱靠增减铜皮调节蜗杆的灵活性，一般要垫三到四张铜皮。一开始，车间的三个装配工都按要求去做，时间一长就嫌麻烦，刘林和另一个工人干脆省掉车轴承压盖的工序，最多要垫七八张。一张铜皮一块钱，张山有点不忍心，仍老老实实按原来的步骤进行，这样一来就耽误了速度，一天下来会比刘林他们少装一台。刘林笑张山傻：按件计酬是多劳多得，你替老板着想，老板也不会奖励你。张山想想也是，就随大众了。

　　一天，老板无意中发现这个问题，不声不响拆开一台，里面竟垫了八张铜皮。老板很生气，专门开会说这事，要求以后铜皮一律按每台四张的标准领取，谁多领就罚谁。仓库保管员是老板的小姨子，六亲不认，凡事过问，有时连老板的事都敢管。她坚决执行老板的指示，从此就按台数乘以四，把铜皮一张张数给张山他们，多一张都不给。

　　张山他们生怕铜皮不够用，就把轴承压盖尺寸尽量放小，铜皮只要三张或者更少。技术员发现这一情况，赶紧提醒老板铜皮过少的危害性。老板也怕矫枉过正，便又改了规定，要求铜皮少则三张多则四张，超过或不足都要罚款。

　　吃饭还掉米粒儿呢，哪能次次精确无误。一次用三张还好，多一张可以匀给下次，可张山的铜皮经常不够用，只能厚着脸皮去讨要。第一次去，老板小姨子瞅了瞅张山，没说什么。第二次再去，她就直翻白眼，“人家怎么不像你，老来要？”张山赔着笑脸解释半天，她才数了几张扔过去，最后说：“以后就是来也要不到，真是的，都不替老板着想！”

　　张山以为是自己测量得不够准确，就在那里量来量去，嘴里还自言自语：“没错啊，怎么老是不够用呢？”另外两个装配工看了，一阵挤眉弄眼地偷笑。

　　这天，张山装到最后又差了四张铜皮，他不好意思再去找老板小姨子，正盯着减速箱发愣。刘林从工具箱里拿出几张给他，轻声说：“给你先用。”

　　两天后，老板又在会上说：“有个别装配师傅发的铜皮老不够用。一张铜皮一块钱，我们都知道，但其实花钱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有没有尽到责任。今天我就不点名了，希望他好好想想，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老板有意无意瞄了张山一眼，张山红着脸低下头。

　　散会后，刘林一脸坏笑问：“老张，有啥感想？”张山苦笑道：“没办法，只有以后再量得准确一些。”刘林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说：“真是死脑筋！告诉你吧……”

　　原来，偌大一间仓库只有老板小姨子一个人照看，平时不光张山他们来领料，其他工种的工人也要领东西，她经常忙得顾这不顾那。刘林他们去领配件时，只要逮到机会就顺手牵羊拿些铜皮。如果老板小姨子不忙，他们就两个人一块进去，一个人分散她注意力，另一个人趁机下手。

　　张山按刘林教的方法试了两次，果然管用。月底，老板在会上高兴地说：“有的师傅知错能改，这种态度值得大家学习。”

　　张山红了脸，却把腰杆一挺，坐得笔直。